第七二六章 欺压,榨取,人心不古(1 / 2)

星痕之门 伪戒 4477 字 5天前

正当任也等人坐在石亭中相互争论之时,院门外却响起了较为熟悉的声音。

春娘放下手中的酒碗,轻声回道:“谁啊?”

“仙澜宗吴道爷来此,还不出来迎驾?!”

门外,一声略带呵斥的声音泛起,令春娘微微一愣,她心道:“这仙澜宗的道长,怎突然来我家了?”

她心中疑惑,却不敢怠慢,只加快步伐走到院门口,笑脸相迎道:“奴家春娘,参见诸位道爷,诸位军爷。不知……您几位有何吩咐?”

门槛外,总共站着四位身着白衣的道士,他们都是腰悬泛白无光的玉佩。按照明泉之前的说法,这些人在仙澜宗的地位应该不高。而在这四位道士身后,还站着两名身着黑色铠甲的潮龙卫。

从穿着打扮来看,这两位潮龙卫军爷,应该也是军中的小头目角色,不是寻常的兵丁。

“我吴师兄前来,自然是有律法公文要宣读。”门左侧,一名年轻的道士,瞧着本事没有多大,但举手投足间,却充斥着一股小人得志的倨傲之态:“你一妇道人家,怎如此不知礼节?还不侧立答话。”

这位年轻道士的表情、语气,完全没有修道之人的出尘之气,反而像极了凡世间那些掌握一点小权力,就处处刁难普通人的官老爷。比如一个车管所,你问他,我这个车辆解押手续在哪儿办啊?他会告诉你,你不会自已看流程牌啊?!你又问,可这流程牌上写的是,要贷款银行的营业执照原件啊。这个我搞不到啊,人家也不可能给我啊……

他会告诉你,去去去,你去另外一个车管所试试。然后你转身就要走,可一回头,就会看见一位神秘男子。他会告诉你,我有贷款银行的原件……国有的我都有,不过要钱,得二百。

你能怎么办?我就问你怎么办?!

那当然是选择掏钱啊……

那位吴师兄旁边站着的小道士,就具备这种小人得志的绝佳潜力。仿佛多跟春娘说一句话,他都会感觉自已的仙气得散,会很掉价。

民不与官斗,春娘听到喝斥,自然是不敢顶嘴的,只迈步让开身位,垂首低头道:“敢问几位道爷、军爷,我……我这家中又有何种律法公文要宣读啊?”

那小道士没有理他,只侧步让开身位,一脸谄媚道:“吴师兄,请!”

吴师兄目不斜视,迈步便走入了刑家小院,随后一抬头,就见到了一脸懵逼的任也等人。

事实上,这个中年道士一进门,任也等人就已经认出了他。

此人生得脖长脸丑,一双眼皮耷拉着,五官过于紧凑扁平,正是那天入关时,收取任也等人二百余万星源的“龟丞相”。

“他怎么来了?”寅虎嘀咕了一句。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我踏马死烦这个王八蛋。”老刘皱眉骂了一句。

“别吵,看看他要看什么。”任也摆了摆手,立即冲刑无等人说道:“你们起来吧。”

龟丞相带着三位师弟,两位军中头目,迈步便来到了石亭附近,且还特意看了一眼刑无等五个孩子。

他板着脸,轻道:“小娃娃都在,那倒是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春娘一见他盯着自已的孩子,顿时心里就没底了,立马跟上来,脸色郑重地询问道:“这位道爷,您究竟……?”

龟丞相依旧没有理会春娘的询问,只仰脖俯视着众人,甩了甩道袍的袖子,并抬起了手掌。

旁边的年轻道士,立马从袖口中取出一份通知文书,递交给了龟丞相。

他伸手摊开文书,绷着个脸,一板一眼道:“潮龙城大泽乡,望川村刑宏家中,有正妻一位,子嗣五人。刑宏离乡一年九个月零二十二日,不幸身死在外,同村神通者秦明泉带回其死讯,并为其如数上交了客死他乡税,总计星源四十万。”

“按照潮龙城的‘脱凡’律法文书第一章,第一条之规定:一家若只有一位神通者,且不幸身死在外,那一年内,此家必须要诞生第二位神通者。只有年过七旬者,可免除开悟,其余一律不免。按照脱凡律法文书第一章,第八条之规定:凡是潮龙城黎民,十八岁前,必须接受一次开悟礼,认师拜门,成为神通者,为家乡繁荣昌盛而战。”

“而今,刑宏已身死在外,家中再无神通者纳税,按照脱凡律法,一年内必须挑选其一位子嗣,由我仙澜宗开悟;其二,按照户籍册的记录,刑宏之子刑无,今年已满十八岁,到了必须开悟的年纪。所以,综上所述,今日贫道前来,就是要带走刑无,助其开悟,成为一位神通者。”

他声音洪亮地宣读完文书,便笑着看向了年纪最大的刑无:“你就是刑宏的长子吧?!瞧着倒是蛮健硕的……算是一个好苗子。今日,你的机缘到了,老夫可为你亲自开悟。与我一同返回宗门一月,待开悟结束……以后你便按照律法约定,向我上交拜师礼金便可。”

龟丞相的话一讲完,在场所有人都有些发懵,尤其是刑无本人和春娘。

母子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后,春娘便下意识地挡在儿子面前,抬头回道:“吴道长道法精湛,我儿三生有幸,才能得到您的垂青。不过……他天资愚笨,悟性极差,只有能力当一猎户,却没有修道的本钱。况且,我儿还有四月有余才满十八岁,按照脱凡律法规定,他要满十八周岁,才可被仙人开悟啊。”

“怎么,你觉得我吴师兄,不配为你儿开悟?!”那年轻的小道士,眉头轻皱,脸色不耐道:“更何况,你说他只有四月有余,便满十八岁了,那非要拖延这几个月,又是为何?!你们是心中不愿为潮龙城纳税,还是心中不敬我仙澜宗?!”

“道长误会了。只是……我家中男人刚刚不幸亡故,许多事情还没有处理妥当。”春娘托辞明显道:“更何况,他身为长子也至少要为父亲守孝一段时日……暂时,确不适合开悟。”

对于春娘而言,如果有的选,她自然是不希望自已的孩子,拜入什么狗屁仙澜宗门下。因为一旦开悟了,就意味着要给“师父”交钱,就意味着要戴上奴隶的镣铐,且不停地纳税,不停地被压榨,不停地游历各种危险的秘境……

所以,她心里想的是,自已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如果有的选,她甚至愿意贿赂城主府上的一些熟人,令其暗箱运作一番,让大儿子能过几年安生日子。

不料,那龟丞相一见春娘拿脱凡律法说事儿,便冷笑道:“你这妇人狡诈得很,开口便是谎话连篇。你儿刑无的户籍录,贫道已经带来了,按照册上记录的时间,他三月前就已满十八岁了。”

“轰!”

春娘听到这话,大脑轰的一声,顿时目瞪口呆道:“这……这不可能!我亲儿的生日时辰,我怎会不记得?!”

“你自已看吧。”

年轻的小道长从袖中抽出户籍册的夹页,抬手便扔在了地上。

春娘没有理会这个非常傲慢的举动,只低头拿起那张纸看了一眼,顿时脸色煞白:“这……这户籍册,明明是有人涂改过了啊!您看……这,这生日时辰是被人用笔抹去了,后面的月份时辰,是被后填上去的啊,墨迹还很新……。”

任也闻言起身,站在春娘身后瞄了一眼户籍册,果真见到有关于刑无的生日时辰记录,是被人拿笔涂改过的。而且涂改得非常潦草,只在原本的生日时辰上划了两笔,然后又在后面重新篡改了生辰八字,且册上的两种字迹也是明显不同的。

任也眉头紧锁,却并未吭声。

“你这妇人,是在污蔑潮龙城官吏,暗中篡改了你儿的户籍册吗?!”吴道长冷言道:“你怕不是太过高看自已了吧?区区乡野之家,谁会平白无故地谋算你们?!贫道看在你刚刚失去丈夫的份上,便不跟你计较了……来人啊,将刑无带走,我等返回城中便是。”

“走!”

话音落,另外的三位道士没动,反倒是那两位一直没有吭声的军爷,迈步上前,厉声喝斥:“吴道长给你机缘,你就兜着。别废话,与我们走吧。”

“道长,我儿明明还没有到非要开悟的年纪!且他父亲刚刚亡故……恳请几位留他在家中再多住几月。”春娘一见对方要抓自已的儿子,登时便张开双臂,将儿子护在了身后。

“你要违抗律法吗?!”

其中一位军中头目,立马就拽下了腰间的软鞭。

明泉见此,立刻起身上前,隐隐挡住了春娘与刑无,并冲着龟丞相说道:“这位道爷,请借一步说话……这刑家刚没了男人,就这么一个年岁稍微大一些的长子,还请您多抬抬手……呵呵,走远点,我必有重谢。”

他贿赂的用意非常明显,可那龟丞相却不吃这一套,只冷声道:“我只按照潮龙城律法行事,既没有伸手刁难,也没有抬抬手的必要。你莫要说一些胡话……!”

龟丞相正气凛然,义正词严,仿佛是一位出淤泥而不染的青天大老爷。

明泉心中很是疑惑,心说这仙澜宗的王八蛋,今天怎么转性了?连这么明显的贿赂都不要了……

可他们到底是为什么呢?既篡改了刑无的户籍资料,又如此执拗地要带他走?这里有什么深意呢?

明泉生来就在大泽乡,所以对这里的规矩十分门清,他见龟丞相说不动,便暗中给一位军爷传音道:“这位军爷,看您穿着,应该是潮龙城伏马卫的百户长吧?!我与那伏马卫的徐楠是多年的好友……您卖几分面子,让这孩子在家中多待一些时日,我必有重谢。”

那位稍微年长的一点的军中头目,听到明泉的传音后,便话语无奈且果断地回道:“若没点缘由,这仙澜宗的道长又怎会盯着一个乡野的半大孩子为难?!你还是找找其它缘由吧。徐楠与我的关系也不错……但此事,我却无法说情。”

明泉一听这话,心里更加笃定,这龟丞相前来,必然是有别的目的的,而且这两位军爷只是跟着办差,对是否抓刑无去开悟一事,根本不关心,甚至可能还有点反感……

毕竟,刑无开不开悟,他们也捞不到什么好处,而且还要跟着仙澜宗一块得罪人。

那军中头目回了明泉的话后,便开口催促道:“快些,莫要让我动手!”

“您不能这样!我儿却是没到开悟的年纪……这边不符合潮龙城的脱凡律法!!!”春娘一见明泉说情无效,便以瘦弱的身躯死死地护着儿子,眼眸倔强至极:“若是你们来硬的,我……我必要去城中击鼓喊冤!”

“好哇,你这个乡野叼妇!先是谎话连篇,违反脱凡律法,后又污蔑我等篡改户籍册!你这是何居心?!”那小道士一挑眉毛:“我看你是想吃牢饭了!两位百户把她也带走,押回府衙审讯……!”

“你是真不开眼啊!早晚都要走这一步,开一个就开一个呗,反正还有四个儿呢。”那军中头目低声喝斥了一句春娘,伸手就要将她擒住。

“别动我娘亲!”

就在这时,刑无迈步上前,一把拉开母亲,挡在他的身前道:“既然仙澜宗的道长如此厚爱,那我便跟随您一块去宗门开悟便好了!还请莫要责怪我的母亲……!”

他抱拳行礼,态度极为谦卑。

“不能去!!”春娘此刻也感觉到这龟丞相可能有别的目的,所以心里更加抵触让儿子跟着他返回宗门内。

刑无慢慢转身,趴在娘亲的耳朵上,轻声回应:“娘,儿心中有数,此事万不可冲动……”

他表情坚定,话语沉稳,不由得令春娘一愣,目光古怪地看向了他。

“活了这么久,还不如你儿识抬举。”小道士鄙夷地看向了春娘。

刑无再次回身,并没有理会那小道士,只再次抱拳道:“我愿跟随道长一同前往宗门开悟。只不过……!”

“不过什么?!”龟丞相表情厌烦,心中耐心即将要被消磨殆尽。

“只不过,我天资太差,生性过于愚笨。”刑无不卑不亢地回道:“父亲在时,也曾几次使用仙人之法,探查我的资质。但他却说……我经脉闭塞,灵感奇差,或恐终生都无法感知仙气,更无法脱凡。”

此话一出,满院寂静,就连小坏王也懵逼了。

他观刑无气血旺盛,肉身极其不凡,乃是一位成为神通者的好苗子,这又怎会终生都无法感知到星源之力呢?他是在撒谎吗?可现在撒谎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龟丞相就在眼前,若是晃眼的话,顷刻间便可戳穿啊。

任也心中充满疑虑,扭头瞄了一眼春娘,却见她也是一脸茫然,显然是不知道宏哥曾有过这样的断言啊。

这也很奇怪,大儿子若是终生无法成为神通者,那此等大事儿,又怎会不与春娘讲呢?

宏哥这一家子,真是好奇怪啊!

“终生无法开悟?!”龟丞相眼神也略有些惊讶道:“即便天资再差的人,若以大宗门的开悟心经强行引导,也不可能有终生无法开悟的断言啊!”

他心中不信,冷脸道:“你在撒谎吗?”

“若是道长不信,您也可使用秘法,查看我的资质。”刑无弯腰回应。

“好,贫道这边出手,试试你的成色。”

龟丞相板着脸,猛然抬起右臂,竖一道剑指悬于身前,随后便开始轻声吟唱:“涌吾星泉,福泽于世,见吾仙澜开悟经,脱凡入定,灵冲宝顶……!”

他口中念念有词,心中意念升起,凝聚腹中星源之力,以涌泉之态,霎时升腾气息。

“轰!!!”

一股清气自他肉身中喷薄而出,且缓缓在身前聚拢,如一条大河灌入了刑无的眉心之中。

任也等人自然不难看出,这龟丞相是在使用一众仙澜宗特有的开悟心经,且秘法手段粗暴至极,几乎是强行向刑无体内灌输星源,令其四肢百骸,血肉经脉,在极短的时间内感受到天地间的星源之力。

也就是,道家俗称的灵气,仙气。

凡人脱凡,在于感知星源之力,只有神念感知到了天地间的灵气,腹内涌泉,才可被天道窥见,从而知晓世间秘境的存在。

但龟丞相的这种开悟手法,是丧失人性的,也是非常不负责任的,因为脱凡一事,在于循循善诱,要有耐性,要详细口述和运用特殊秘法,从而激发被开悟者自身的神识感知,让他们自然而然地感觉到天地中的灵气,并缓慢的出现腹内涌泉的现象,这样一来,被开悟者的肉身才不会出现损伤,也不会承受爆裂星源灌入体内的极端痛楚。

最重要的是,这感知一事玄而又玄,个人的入定明悟,也决定被开悟者日后的悟性,以及对星源捕捉的敏感性,说白了,这是能决定今后上限的大事儿,可这仙澜宗的心经却充满了暴力功利的味道。

似乎只想强行开悟凡体,令其立马感知到星源之力,引天道窥探,并捕捉到世间秘境的存在。

事实上,任也并不清楚,仙澜宗的道士开悟,根本不会管这些乡野之人日后的死活,他们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耐心引导这些微不足道的黎民百姓,只想尽快他们感知到星源与秘境的存在,令其强行成为神通者,然后为自已赚取星源。

且他们还有另外一种手段,那就是当开悟者被暴力灌入星源之后,他们通常会拿出一处秘境的特殊路引,并暴力引导开悟者对其感知,如此一来,也可大幅度加快对方知晓秘境的存在。

说白了,这些人在他们眼中就是奴隶,除了那些真的惊才艳艳的底层,有那么一丢丢的机会会被仙澜宗选中以外,其他人要么多交星源,换取“师父”的耐性,要么就是被暴力灌顶,听天由命。

果然,身为三品的龟丞相,在催动开悟心经,强行灌顶少年刑无时,那孩子的脸颊登时变得狰狞无比,且露出了万分痛苦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