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皓泽也跟着下车,警惕地四处查看四周的地形。
铁门轻轻开了一条缝,安母探头探脑,看到安晓时,很是激动,但见到安晓身后的男人,顿时慌了,气恼责怪,“我不是让你一个人来吗?你为什么要多带一个人?”
安晓不以为然:“他是我闺蜜的哥哥。”
“你闺蜜不就是宋晚夕吗?”安母气得直跺脚,“你把晚夕的哥哥带过来,你是要害死你哥哥吗?”
安晓不耐烦地推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让我进去再说。”
“你哥哥嫂嫂昨晚绑架了宋晚夕。”安母掉着眼泪,脸色泛白,紧张又无助地说道:“你嫂子已经被捉到监狱去了,你哥哥也成了通缉犯。”
安晓像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
愤怒瞬间涌上心头,她湿了眼,恨铁不成钢,丢下一句:“我救不了他,我也不可能给钱他逃跑。”
放下话,安晓往外走。
安母慌张失措地追出来,拉住安晓的手臂,“晓晓,他是你哥哥,难道你要见死不救吗?”
“他是成年人,自己犯的错,自己来承担。”
突然,一阵警车鸣笛声传来。
安晓和安母的眼神不自住地看向顾皓泽。
安晓震惊。
安母恼怒大吼:“我让你不要带人过来,你非得带点过来,而且还带宋晚夕的哥哥,你看吧,都把警察给找来了。”
放下话,安母快速跑进去,急匆匆关上大铁门。
顾皓泽此时心情不太好,对视着安晓的眼睛,他莫名的害怕。
这种害怕,是他这辈子从未感受过的,竟然来自一个女人的眼神。
安晓长长呼一口气,冷笑着问:“你报的警?”
顾皓泽如实回答,“我通知了尤瑾。”
“没差别。”安晓嗤笑,随后点点头,想了想又叹息一声,“我不怪你,恶人就应该有恶报,让我哥进监狱里蹲几年,好好改造一下也是好事。”
警察与尤瑾的车同时到达。
他们急匆匆下车,还没跑到顾皓泽面前,他已经伸出手指向大铁门。
尤瑾与警察来不及说话,直接奔向平房。
而顾皓泽和安晓依然站着不动,看着对方的眼睛,隐约透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压抑。
在这一刻,顾皓泽知道,他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是他将安晓的哥哥送入监狱的。
破门的巨响传来,两人都没带动一下。
直到安南从里面羁押出来时,安晓还是忍不住看向她哥哥。
安南很狼狈,眼镜都碎了,一夜间沧桑了很多,眼睛惊恐不安。
安晓挪开湿漉漉的眼眸,不再看他。
警察身后还跟着安父安母以及舅舅舅妈,他们望向安晓和顾皓泽的眼神都带着恨意。
窝藏通缉犯并不是小罪,四人都被逮捕了。
安晓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她根本不敢抬头,手缓缓伸向顾皓泽,拉住他的衣服,哀求道:“除了我哥罪有应得,能帮帮我的家人吗?”
顾皓泽低下头,看着她微微发抖的手,再看看她泛着泪光的眼眸,心一阵阵的抽痛。
他没说话,轻轻拉开安晓的手。
在警察把所有人都押上车时,他阔步上前,对着警察说:“警察同志,他们没有窝藏罪犯,是安南的妈妈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地址的,我才把信息转达给阿瑾。”
警察回头看一眼车厢里面的四位中年人,看起来还算憨厚老实。
“那好,你跟我们去警察局做个笔录,如果他们没有窝藏罪犯,我们也不会为难他们的。”
“好,谢谢你。”顾皓泽道谢,“我开自己的车过去。”
“好。”警察上车离开。
尤瑾走到顾皓泽面前,“谢了,哥。”
顾皓泽抿唇,点点头示意收到,但情绪颇为低落,没有说话。
尤瑾上车,跟着警车。
顾皓泽走到安晓面前:“我先送你回公司上班,回头我去警察局给他们解释,你爸妈和你舅舅舅妈不会有事的。”
“谢谢。”安晓道谢,“我自己去坐地铁就行。”
顾皓泽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心脏像被石头压得透不过气。
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顾皓泽快步追上,一把握住安晓的手臂,声音极沉:“安晓,我……”
安晓身躯僵直,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淡淡地开口:“你不用自责,也不要有任何负担,你这样做是对的,换成我是你,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报警。”
“那你……”顾皓泽迟疑了。
安晓苦涩冷笑,云淡风轻道:“那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他去伤害我最好的闺蜜。如今违法了,被警察捉了,还连得到我爸爸妈妈和舅舅舅妈,我心里难过是正常的,我缓缓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皓泽迟疑了片刻,缓缓松开她的手。
安晓继续往前走,步伐沉重拖沓,背影落寞,像一朵开着正灿烂的向日葵被风霜打了一顿,蔫蔫的,毫无生机。
安晓回到公司,整天无精打采的,趴在工位上发呆。
下午,她母亲打来电话,跟她哭诉。
她知道父母和舅舅舅妈都平安出来,可她哥哥出不来了,肯定会被判刑。
安母哭着问:“晓晓,你有多少钱啊?能不能拿点钱出来给你哥请个律师?让他判轻一点也好啊。”
安晓低头轻叹一声,想了想说:“妈,吴薇薇家里不是很有钱吗?我哥都是上门女婿了,他们应该不会不管他。”
“我打电话问过亲家了,他们把我骂了一顿,说你哥他家暴吴薇薇,吴薇薇最近一直在闹离婚,他们根本不会帮你哥。”
安晓听着母亲声泪俱下,心如刀割。
安晓语气严肃:“好,我哥的律师费我来出,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绑架是重罪,不管请再多律师,他都得判刑啊。”
安母抽泣道:“能减一个月是一个月,呜呜……晓晓……你哥坐牢了,你也走了,妈妈以后怎么办呢?妈妈要怎么样活呀?”
安晓听着母亲的哭泣声,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滴滴往下涌。
她妈妈是懦弱了些,但真的很爱很爱他们兄妹。
为了他们兄妹有一个完整的家,一辈子都在承受家暴,也不曾想过要离婚。
安晓仰头深呼吸,伸手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缓着心脏那股压抑的疼痛感,轻声说:“妈,如果你跟爸爸离婚,我就不走了,我以后照顾你,给你养老。”
安母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晓晓……你以为妈不想离婚吗?妈早就受够你爸了,我有时候恨不得一刀捅死他。可是我想让你们兄妹有个完整的家庭。如今,你哥哥坐牢了,你也要离开我了,那我守着这个家还有什么意义?不用你说,我也会跟他离婚的。”
安晓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
从小到大,她就感受不到父爱。
这种所谓的成全,以爱之名捆绑式家庭,让她感觉到窒息。
若不是她性格开朗,天生乐观派,早就抑郁死了。
安母坚定道:“我明天就跟你爸谈离婚。”
安晓顿时慌了,嗓音微微哽咽:“不要,妈,你不要独自一人跟他谈,要不然他会打死你的,你等我一起,再喊上你娘家的人,舅舅舅妈和一些远房亲戚,人越多越好,不管爸爸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只要他肯跟你离婚,我们就答应他的条件。”
“好,妈妈听你的话。”安母又哭了起来,“晓晓啊,妈妈以后只能跟你相依为命了。”
“放心吧,妈,我会照顾好你的。”
“我这辈子也没读过书,除了会写自己的名字,大字都不识几个。刚成年就嫁给你爸爸,从来没有去工作过,现在年纪大了,更加找不到工作。”安母悲伤地诉说:“如果连你也不要妈妈,妈妈可能真的要去当乞丐要饭了。”
安晓苦涩不已,“胡说什么呢?我是你的女儿,最爱最爱你的女儿,我又怎么会不要你?”
“妈妈知道了。你在上班吧?我不打扰你了。”
安晓抬手擦掉下巴的泪滴,“我下班了回家找你。”
“好。”
——
入夜。
顾家别墅灯火通明。
餐桌上摆着丰富的晚餐。顾晚夕、顾长锋以及小芽已经入座,可顾皓泽迟迟没有过来吃饭。
顾晚夕离开餐桌,来到客厅找了一圈,没看到他的身影,她走出门口,发现他站在台阶上,双手兜袋,静静地望着大铁门的方向。
“哥,吃饭了。”顾晚夕走过去,并肩而站,仰头望着他,“你在等晓晓吗?”
“她……”顾皓泽嗓音暗哑,幽幽地问:“怎么还没回来?天都黑了。”
顾晚夕看到哥哥那相思成灾的情绪,心里有些难过。
“晓晓没有发微信跟你说吗?”
顾皓泽哭笑,“没有加到她微信。”
顾晚夕轻轻呼气。
也难怪没加到安晓的微信,他这种明晃晃的喜欢从不掩饰,虽然没有热烈的追求,但爱意满满当当的,安晓自然会刻意疏离他。
“晓晓说她今晚要回家里陪她妈妈。”
顾皓泽失落地轻叹一声,转身往家里走。
顾晚夕跟上。
“她还会来这里住吗?”
“应该不会了。”顾晚夕语气颇为沉重,“她让我把她的行李收拾好,让司机送到她家里去。”
顾皓泽应声。
顾晚夕越想越难过,由衷地劝道:“哥,据我对晓晓的了解,她不可能恋爱或者结婚的,不如……你还是收心吧,免得受伤。”
顾皓泽停下脚步,伸手揉了揉顾晚夕的脑袋,不紧不慢道:“她不恋爱不结婚是她的事,但也不耽误我喜欢她啊!这两者没有冲突的。”
“可是,你不难过吗?”
顾皓泽轻笑,掐了掐她的脸蛋,“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感到难过?她过得幸福快乐,自在舒服,我应该为她感到开心的。我的期待和爱意没有得到满足,我可能会有失落和遗憾吧,但不会难过。”
顾晚夕苦恼不已:“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晓晓知道,你本身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你是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吃饭吧。”顾皓泽勾住她的肩膀,走向餐桌,小声低喃:“还是多想想你跟妹夫的婚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