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曾经总是穿着定制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的石油商人,此刻半边脸都是血,左臂不自然地垂着。
\"走!\"父亲只喊了这一个字,随即被另一个武装分子从背后射中了脊椎。
他倒下的姿势像一棵被砍断的椰枣树。
赛伊德没有犹豫。
他推开那块松动的砖,按下隐藏的开关,抱着妹妹滚进了突然出现的地道入口。
最后一眼,他看到父亲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那个武装分子,两发子弹穿透了父亲的胸膛,但也给了孩子们逃脱的时间。
地道里漆黑一片,赛伊德只能凭记忆摸索前进。
阿米娜在他怀里发抖,眼泪浸透了他的衣襟。
不知爬行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光亮——那是出口的伪装网。
椰枣林的夜风带着沙漠特有的干燥气息拂过赛伊德的脸。
远处,家族宅邸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
赛伊德跪在地上,将额头抵在沙土上,第一次真正理解了父亲常说的那句话:
\"在阿萨拉,要么成为猎人,要么成为猎物。\"
十年后,巴尔卡郊外的废弃炼油厂。
二十岁的赛伊德站在锈迹斑斑的蒸馏塔顶端,俯视着
他们大多是曼法部落的后裔,也有来自其他被法海姆国王迫害的部族。
晨祷的声音在沙漠中回荡,与枪械拆装的金属声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赛伊德回到了家族部落中,开办宗教学校,教授《古兰经》、军事技能和伊斯兰教教法。
\"呼吸要稳。\"赛伊德走下蒸馏塔,来到一个正在练习狙击的少年身后,\"你的心跳会影响扳机。\"
他的声音比实际年龄要沉稳得多,下巴上的短须和眼角的细纹诉说着远超同龄人的经历。
\"老师,政府军又在镇上抓人了。\"一个满脸雀斑的男孩跑过来报告,\"他们说我们学校是恐怖分子的巢穴。\"
赛伊德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把古老的弯刀——那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刀柄上曼法家族的徽记已经被鲜血浸染得模糊不清。
\"让女生们从地道撤离,\"他平静地命令,\"男生留下布置防御。\"
这所地下宗教学校是他花了三年时间建立的,表面教授《古兰经》和阿拉伯语,暗地里却培养着一代复仇者。
傍晚时分,三辆军用卡车果然出现在学校门口。
赛伊德通过隐藏的摄像头看到,带队的是个戴着红色贝雷帽的军官——法海姆国王军事情报局的标志。
\"赛伊德·伊本·卡迪尔!\"军官通过扩音器喊话,\"我们知道你在里面!投降吧,否则——\"
赛伊德没有让他说完。
他按下手中的引爆器,校门口预先埋设的IEd将第一辆卡车炸上了天。
枪声随即从四面八方响起,他的学生们——这些十七八岁的少年——展现出令人心惊的训练成果。
政府军显然没料到会遭遇如此有组织的反击,很快丢下十几具尸体仓皇撤退。
但赛伊德知道这只是开始。
法海姆国王不会容忍这样的挑衅。
他连夜将学校的重要文件和武器转移到沙漠中的秘密据点,只留下必要的守卫。
第二天清晨,噩耗传来。
他的妹妹阿米娜——现在已经是的黎波里理工大学的学生领袖——在反对哈夫克集团的校园示威中被狙击手射杀。
官方宣称是\"恐怖分子所为\",但赛伊德认出了现场照片中那个戴红贝雷帽的军官。
那天晚上,赛伊德独自站在沙漠中,面向麦加的方向。
月光下,他拔出弯刀划破手掌,让鲜血滴在沙地上。
\"以真主之名,\"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沙漠中回荡,\"我,赛伊德·伊本·卡迪尔,在此立誓:法海姆的血脉将如同我的家族一样断绝,他的王国将化为灰烬,如同我的家园。此誓至死方休。\"
三天后,红贝雷帽军官的尸体被吊在巴尔卡市政厅门前,胸口刻着曼法家族的徽记。
从此,\"沙漠之狼\"的传说开始在阿萨拉流传。
2028年,阿萨拉北部山区。
班宁趴在山脊的岩石后面,高倍望远镜扫过山谷中的游击队营地。
这个雇佣兵小队由反对派领导人阿萨拉卫队领袖法西姆聘请,他们的任务是获取哈夫克集团与阿萨拉政府军交易的证据,上交联合国请求制裁。
但她的队友们两天前被一伙武装分子(大概率是雷斯的手下)伏击,现在只剩她一人。
\"见鬼的沙漠……\"班宁低声咒骂,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白天的酷热和夜晚的严寒已经让她精疲力尽,更糟的是,她发现自己的水壶在昨晚的遭遇战中被打穿了。
望远镜里,游击队员们正在训练。
与常见的乌合之众不同,这些人动作干净利落,战术配合娴熟。
领头的男人穿着传统的阿拉伯长袍,腰间却别着手枪和一把古老的弯刀。
他正在演示如何拆卸一挺pK机枪,周围的学生们全神贯注。
\"好吧,赛伊德,\"班宁自言自语,\"看来我们得谈谈。\"
她检查了hK416步枪的弹药,还剩两个弹匣,加上腿上的Glock19和两颗手雷——勉强够用。
夜幕降临后,班宁像只沙漠狐狸般悄无声息地潜入营地。
游击队的哨兵布置得很专业,但她更胜一筹。
一个落单的哨兵被她从背后捂住嘴,颈动脉上的精准一击让他无声倒地。
班宁正准备上前,突然感到后颈一阵刺痛——有人用枪顶住了她的脑袋。
\"别动,雇佣兵。\"标准的牛津英语,带着轻微的阿拉伯口音。是白天那个带弯刀的男人。
班宁慢慢举起双手:\"看来'沙漠之狼'名不虚传。\"
赛伊德轻笑一声:\"而你,班宁女士,比传言中还要莽撞。\"
他示意两个手下缴了班宁的武器,\"我一直在等你。\"
班宁被带到营地中央的帐篷里,出乎意料的是,赛伊德给了她一杯茶。
\"你知道我是谁?\"班宁警惕地问,没有碰那杯茶。
赛伊德盘腿坐在她对面的地毯上,弯刀横放在膝头:\"班宁,前法国外籍军团,现为最高出价者卖命。擅长渗透和爆破,不喜欢团队合作。\"
他啜了一口茶,\"你为法西姆工作多久了?\"
\"够久了。\"班宁终于拿起茶杯,\"但看来,你应该服从我的雇主的命令。\"
\"那个废物?\"赛伊德不屑地撇嘴,\"他只是个小喽啰。\"
班宁的眼睛微微睁大:\"你想要什么?\"
\"合作。\"赛伊德直视她的眼睛,\"哈夫克集团正在向政府军提供违禁武器,用来镇压我的同胞。我需要专业的人帮我摧毁他们的运输网络,而且,我和法西姆之间也有帐要算。\"
班宁笑了:\"你以为我会背叛雇主?\"
\"不。\"赛伊德摇头,\"我只是提供一个新的雇主。\"他推过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被炸毁的村庄,满地儿童尸体,\"这是上周的事。\"
班宁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手指在茶杯上收紧了些:\"我的价格很高。\"
\"血债不需要金钱来偿还。\"赛伊德的声音突然变得锋利,\"只需要血。\"
帐篷外,沙漠的风呼啸而过,像是无数亡魂的呜咽。
班宁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最后抬头时,眼中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给我看行动计划……\"
三个月后,阿萨拉与乍得边境。
爆炸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哈夫克集团的军火列车在沙漠中燃烧。
班宁趴在一处沙丘后面,用望远镜观察战果。
\"全部命中,\"她对着无线电说,\"但护卫队比预计的多了一倍。\"
赛伊德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伴随着激烈的枪声:\"我们被包围了。按计划b,东南方汇合。\"
班宁收起望远镜,刚起身就听到子弹呼啸而过的声音。
一个五人小队正从燃烧的列车方向朝她包抄过来。
她冷静地抬起hK416,三发点射击倒了领头的人,随即快速移动位置。
沙漠的夜晚突然被照明弹点亮。
班宁被迫躲到一块岩石后面,子弹打在石头上溅起火花。
她检查弹药——只剩最后七发子弹了。
\"看来今天要栽在这里了。\"她苦笑着给手枪上膛,准备最后一搏。
就在这时,包围她的士兵们突然一个接一个倒下。
黑暗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手持弯刀和手枪,如同幽灵般收割着生命。
\"你迟到了。\"班宁对冲到身边的赛伊德说。
赛伊德的袍子被血浸透,但都是别人的血:\"东南方行不通,我改主意了。\"
他递给班宁一个弹匣,\"还能跑吗?\"
班宁咧嘴一笑:\"比你快。\"
两人背靠背杀出包围圈,赛伊德的弯刀在月光下划出致命的弧线,班宁的枪法则精准得令人胆寒。
当他们终于跳上等候的越野车时,身后已经留下了二十多具尸体。
\"哈夫克会气疯的。\"班宁喘着气说,检查着胳膊上的擦伤。
赛伊德发动汽车,嘴角微微上扬:\"法海姆已经疯了。他悬赏五百万阿萨拉第纳尔要我的头。\"
\"才五百万?\"班宁假装受伤的样子,\"我以为至少一千万。\"
“第纳尔贬值咯……”
两人相视一笑,越野车在沙漠中扬起长长的沙尘。
远处,燃烧的列车像一支巨大的火炬,照亮了他们前进的路。
从那天起,\"沙漠之狼\"身边多了一个金发褐眼的影子。
有人说她是赛伊德的杀手锏,有人说她是他的情人,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这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背靠背的信任比任何关系都要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