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一刻。
明媚的日光从窗棂空隙洒进来,却不能带给君臣哪怕一点点振奋。
廷议大殿弥漫着阴寒的氛围,让人深感窒息。
御座上,太上皇目光锐利如刀,震怒道:
“贾环,重述!”
这桩罪名委实惊人,完全是踏破社稷底线!
衮衮诸公表情骇然,下意识站起身子,目光如炬地盯着紫蟒年轻人。
贾环先是看向御座,而后环顾几位翰林院史官,铿锵有力道:
“自古以来的撰史者皆刚正不屈,不畏强权,尔等立刻秉笔直书!”
“江无渊所行之举,陛下知悉默许!”
史官们紧握笔杆,迟迟没有蘸墨。
内阁辅臣们紧皱眉头,贾镇抚使突然将矛头直指帝王。
“放肆!”景德帝一拳重锤御座扶手,森冷的眼神几欲择人而噬,雷霆震怒道:
“贾环,为臣者挑衅君父,你居心叵测!再敢不敬朕,滚出宫廷!”
“陛下!”贾环态度强硬,字字珠玑道:
“江无渊在西域罪恶昭彰,陛下给他撑腰,说什么深谋远虑为了社稷棋盘,反过来诘责微臣目光短浅鲁莽冲动,既然如此,江无渊跟北莽高层狼狈为奸,在陛下眼里也是大局为重?”
“陛下金口玉言,臣现在就离开廷殿!”
群臣各个心惊肉跳。
这已经不是犯上直谏,而是当堂质问!
很明显,陛下撒谎了,主动替江指挥使开脱。
贾镇抚使深谙一个真理,紧要时刻,畏畏缩缩是成不了事的!
既然帝王担保过一次,还敢不敢再力挺第二回?
谁敢?
景德帝脸色格外阴沉,抬手指着贾环,声嘶力骂:
“朕告诉你,朕只知西域之事,有关草原蛮夷,朕一概不知!”
贾环恭敬行礼,转身面无表情地看向锦衣卫龙头。
这一刻。
威慑天下的江无渊眼神空无一物,大殿满是斑驳阳光,可他瞳孔一片幽暗,仿佛酝酿着磅礴大雨。
“江老狗!”
两人相距五步,贾环神色冰冷,寒声道:
“为了满足自已的私欲,为了让自已强大无匹,你要吃人!吃掉一个个尚在襁褓里的婴儿心脏!”
“还是锦衣卫千户,对着北莽黄金家族执失氏卑躬屈膝,出卖大乾利益,让执失氏给你搜刮婴童。”
“擢升镇抚使,你死性不改!”
“已是天下锦衣卫掌舵者,你还要跟执失氏勾结!”
衮衮诸公汗毛倒竖,用一种极度悚然的目光盯着江无渊。
纵使是太上皇都不寒而栗,苍老脸庞阴云密布。
景德帝整张脸庞肌肉微微抽搐,缓慢地坐回御座,紧攥扶手太过用力,手背指节咔嚓作响。
无边无际的压抑之中,江无渊面如沉湖波澜不惊,翕动嘴唇轻笑道:
“血口喷人,荒谬绝伦,谁信?”
“谁信?”贾环转视两位镇抚使,声色俱厉道:
“轩辕知古,裴长卿!三年前,尔等一人在南疆,一人在草原,接到谁的命令?有没有跟执失氏族人接头?”
二人眸光晦暗,浑身血液近乎凝滞。
换作各部衙门高官,此刻早就大惊失色惶惶不安,可他们表情一如既往地沉稳。
从底层小卒一步步走上镇抚使,谁不是当代枭雄?
轩辕知古摇头失笑,慢条斯理道:
“继续编故事,你贾镇抚使应该去酒楼说书,肯定赚得盆满钵满!”
可顷刻间,他笑容凝固,瞳孔猛然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