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份比较,加重了她的愧疚。
在她与檀颂之间,更爱的那个人是檀颂。
如分别那日他所说,成婚的三年里,两人的确是少了些什么的。
“我于他有愧。”她缓缓说了句。
男人面色微沉:“何愧之有?”
“成婚那三年里,我不曾像爱重你这样,爱重过他。”
谢云章面上闪过怔愣。
闻蝉则低下头,心绪复杂到极致。
“只是我习惯了为他出谋划策、周旋铺路,至今也看不得他有什么不好。”
回忆被勾起,她想到谢云章刚找到自己的时候。
他态度强硬做着“恶人”,一次又一次逼她越轨,何尝不是为了减轻自己的愧疚呢?
如今他失去记忆,不肯担这恶人之名了,愧疚自然后知后觉涌上来。
面前桌上摆着两个只剩面汤的碗,掐金丝的乌木筷,筷尖相对堆放着,两人都垂着眼,静默到极致。
谢云章没有那段“强取豪夺、费尽心机”的记忆,却能感受到她的低落。
分明在与那个男人的较量中频频胜出,却还是不悦,那个男人得了闻蝉的愧疚。
这似乎是个无解的难题。
绕来绕去他都只能想:为什么没做她第一个嫁的男人?
后脑又开始发烫了。
似乎又什么模糊的片段在脑中闪现,振翅的蝴蝶一般,闪过,却又留不住。
“我知道了。”
夜已深,他对人说:“先歇下吧。”
好在第二日是休沐,闻蝉要回娘家,要再去见那男人最后一面,他都能随行。
檀颂被送回了暂居的客栈,门外有四个护院看守着。
而闻蝉今日一大早起来,就在谢云章耳边喋喋不休,说了自己的打算。
更花了各种力气哄他,才叫他勉强答应,他仍旧只在门外听着,自己进门去跟檀颂说。
檀颂似是一夜未眠。
此刻是白日,他憔悴的面色清晰可见,见到闻蝉来,眼睛也是愣愣的。
“我会叫人送你回琼州。”闻蝉开门见山。
男人直愣的眼珠这才转了转,显出一点情绪。
“我不回去。”开口,嗓音又干又哑。
经了一夜,尤其是昨夜的深思,闻蝉将许多事都想明白了。
她想给大家都留体面,可从檀颂不远千里寻到上京时,这份体面就早维持不住了。
“你不回去,你还想做什么?”她问,“叫我再和离一次,再嫁给你吗?”
不待人作答,闻蝉自己先笑了一声,“那真是比唱戏还精彩。”
对面清瘦的男人捏着拳,久久未语。
闻蝉又道:“其实这些年我知道你为官累,你不喜欢为官,可我当初嫁与你,的确是为了这个不大不小的官衔,因而我和你姐姐一样,都在逼你做不喜欢的事。”
“不,不是……”
闻蝉不给他反驳的机会,抬起头,牢牢盯住他的眼睛,又问:“当初留下的那间铺子,还在吗?”
男人眼睛通红,点了点头,“交给我阿姐经营了。”
闻蝉跟着点点头,“你有宅子,有那间铺子,回去以后想做什么都可以;若你阿姐反对,你今年也有二十二岁了,有些事,不妨自己学着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