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家,书房。
靳凉矜看到聆雾打开门进来,才缓缓抬起头,他把那本不算厚重的书合上,推进身后的书架内:“阿雾来了。”
“我等你很久了。”
聆雾冷冰冰的:“你想跟我说什么?”
他跟靳凉矜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在聆雾看来,靳凉矜为父不慈,对靳少虞漠不关心,疏于照顾,对聆听晚薄情寡义,冷血无情,没有谁的心能像他这样硬。
不管是妻子还是儿子,都只是靳凉矜弄权夺势的筹码。
靳凉矜衣冠楚楚,袖口的双叠扣上镶嵌着漂亮的祖母绿,尽显尊贵,他眼神看过来时,貌似很苦恼:“还是这么见外,都快成家了,还是不肯叫我一声爸爸吗?”
“10年了,研究院那件事,你还是恨我吗?”
聆雾听到靳凉矜旧事重提,睫毛投下的阴影骤然绷缩,他浑身都在颤抖,眼底翻涌的恨意像是淬了毒的刀刃,死死钉在他身上,险些连空气都被那阴冷的目光冻出裂痕。
“你什么意思?”
靳凉矜:“阿雾,别误会,当年那件事我也很抱歉的,可是万事难两全.......”
“闭嘴!”聆雾倏然抬眼,满腔恨意如同暴雨前的乌云,裹挟着令人胆颤心惊的压迫感,他嘶吼着声音:“我让你闭嘴!”
“你有什么资格提这些!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假惺惺的关心我!”
聆雾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液顺着皮肉流出来,鼻腔的呼吸都如同带着铁锈般的腥甜:“我们这个家都是因为你......都他妈的是因为你,才散了!”
“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为什么?!”
“你就是个畜生!”
靳凉矜看着大儿子那张因为声嘶力竭而显得有点狰狞的脸,莫名觉得跟很多年前,聆雾刚出生时那张粉雕玉琢、天真烂漫的脸,再也无法重合了.......
他很罕见地从心底升起一种往事如烟的怅然。
聆雾积攒了十年的恨意怒气,一朝爆发,险些让人肝肠寸断,他濒临崩溃,满是嘲弄和讥讽地说:“我还记得小时候,就在地方,你曾经把我举过头顶,抱着我读故事书,现在想起来真是恍如隔世,就像做了场梦一样。”
“阿雾。”
靳凉矜难得见他脆弱的一面,心底虽然觉得这种情绪的激动是不必要的,嘴上却还是冷冰冰的问:“.......你是在怀念小时候吗?”
“如果你喜欢那种相处方式,爸爸也可以像从前那样对你。”
聆雾见他这个样子,觉得靳凉矜可恨、可怜、可悲、可气......他这样的人,体会不到人情冷暖,身边留下的都是虚情假意,高处不胜寒,常年像不出错的冰冷机器执行“争权夺势”这个最高指令,麻木而惨烈。
“就这样吧。”
一切都要做个了断了。
聆雾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收放得很好。
靳凉矜仍旧是按照自已的心意来,对他人漠不关心,他语气轻松如常,仿佛刚才的争吵从来没有发生过:“阿雾,你为什么愿意跟御家那孩子联姻呢?”
“这点是我没有想明白的。”
“是将主意打到他身上了吗?”
聆雾随口糊弄:“大概是想给自已一个家?然后不用看到你这张恶心的嘴脸吧。”
“哈哈哈。”靳凉矜不怒反笑,根本就不在意:“行吧,孩子长大了,做父亲的也没办法过多干预,你喜欢就好。”
“就是别忘了自已该做什么。”
聆雾明白靳凉矜是在敲打他别忘了研究的事,大概在他眼底,他这个儿子也仅存这点作用了吧。
他这样想着,一颗心却早就平静得趋于麻木了。
就这样吧。
就这样.......
聆雾都没告诉靳凉矜,自已是如何釜底抽薪,中途换了研究项目,又是如何将“杀器”藏进研究所,企图先他一步,发号施令攻略城池。
他笑里藏刀:“我都明白,毕竟少虞在你手里,你可以有恃无恐。”
靳凉矜觉得这话听起来倒显得他很卑鄙了:“听御家那孩子说,婚礼流程是由你亲手操办的?”
“仪式定在几点?”
靳凉矜很自信,同时自负。
他不认为聆雾这样年轻气盛的少年,能在他手底真正翻出浪花,况且他掌控靳少虞牵制的王牌十年了,屡试不爽的程度。
甚至还没意识到,在暗地里,聆雾的想法是那样胆大妄为,到了一种以卵击石,玉石俱焚的程度。
他的这个大儿子跟他一样,疯得彻底。
聆雾很冷漠:“晚上六点。”
“哦。”靳凉矜漫不经心的。
他对此本身就不在意。
靳凉矜:“时间不早了,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这对父子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
靳御两家的联姻空前盛大,收到请柬的贵族都对此心照不宣,这种联姻往往是一场世家间的公开大型外交活动,自然不能拒绝,而流程也格外的严苛。
婚礼仪式晚上六点开始,宾客都是在早上的时候登了游轮,被接待到自已的房间,等待仪式正式开始前,都可以在游轮上的娱乐场所尽情享受。
甲板上飘着气球和丝带,白玫瑰和铃兰电灼着游轮的各处,海鸥盘旋不止,珍珠帘幕也随着海风轻颤,身着华丽礼服的小姐们手持香槟。
优雅端庄。
这艘游轮是御家的,作为婚礼的场地。
为了不引起注意,聆雾只能暗中将船上部分御拭雪的人替换成自已的。
御拭雪被他哄得很开心,只顾着谈情说爱,沉溺在结婚的喜悦中,没料到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爱人,会毫不留情地在背后捅他刀子。
游轮上的工作人员数以千计,平白消失几个,或者多了几个,御拭雪根本就记不住。
聆雾跟褚翊他们计划的就在六点,婚礼仪式开始的时候动手,打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
“叮!”
聆雾在房间内接听了电话。
褚翊关心的声音传来:“聆雾,你还好吗?”
聆雾靠在落地窗边:“我很好,你呢?其实不用担心我。”
两个人就那样你来我往的聊了很久,都是些很没有营养的话题,却让人觉得心情放松,浑身都很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