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裴云筝回到主帅的营帐。
宇文拓白日里在战场杀敌,身上沾染了血腥味。
所以,在裴云筝回来之前,他就梳洗过了。
此时,他没有束发,乌黑的头发散在肩后,整个人在烛光下俊脸轮廓都柔和了许多。
他坐在桌案前,看着手绘的帛书地形图。
听到裴云筝的脚步声,他撩起眼皮朝她看过来,“本王听说你们已经研制出治疗鼠疫的药方。”
“对。”裴云筝走到桌案前,像是想到什么,轻声问了一句,“王爷,我记得南昭国的男子通常都会在一只耳朵上打两个耳洞,对吧?”
宇文拓在南疆五年,与南昭大军数次交锋,自然对他们很了解。
听了裴云筝的问话,他点头,“没错,南昭的习俗就是会在男子成年当天在左耳上打两个耳洞,他们通常还会佩戴银饰,寓意吉祥福气。”
“在咱们大夏朝,男人通常都不会打耳洞对吧?”裴云筝不希望自己冤枉铁柱,所以再次向宇文拓确认。
宇文拓回道,“当然,咱们大男人谁没事会打耳洞?这不太奇怪了吗?”
听到这里,裴云筝想了想,对男人道,“王爷,我今日在军营里发现一个人左耳上有两个耳洞。”
依照他的说法,他因为体弱,贺大娘从小把他当姑娘养,那也不应该是在单只耳朵上打两个耳洞。
他这个说法站不住脚。
另外,贺大娘曾经跟裴云筝聊天的时候提过,他们母子也是后来才搬去归云村的。
而今日裴云筝想试探他,所以故意误导了他。
此刻再结合宇文拓的话,她确定铁柱的身份有问题。
宇文拓追问道,“谁?”
“铁柱,之前他患上鼠疫,被隔离在重症营。因为他也住在归云村,所以我起初对他没有设防。也是今日无意当中发现他左耳上有两个耳洞,我才对他起了疑心。”
宇文拓微微颔首,“我会让玄夜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放心吧。”
“有王爷出手,我自然是放心的。”裴云筝又把今日铁柱从任太医那里拿走药方的事也跟宇文拓说了一遍。
宇文拓敛眉略一沉吟,“此事本王心里有数,且看看他想做什么。”
裴云筝看向他,“我怕他会使坏,所以让任太医写了两份药方。我手中这一份是真正能解降鼠疫的药方,而他手上那份方子单看没有问题,但是其中有几味药用量变了,一旦喝了就会腹泻不止,最终导致全身脱力。”
宇文拓不禁笑了起来,“这个方子甚妙,没准南昭那边用得上。”
…………
南昭主帅营帐。
南荣枫今日也算是从宇文拓的箭下死里逃生。
他表面上看着镇定,其实回想起当时的情况,腿依然有些发软。
不能再等了!
他今夜就要去见他布局多年埋下的那个暗桩。
宇文拓一日不除,他寝食难安!
然而,就在南荣枫带着联系暗桩用的哨子准备出去的时候,军医却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
“将军不好了!大事不好!”
南荣枫看着他这副着急忙慌的模样,眉头一拧,脸色瞬间冷沉下去,“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军医回道,“将军,咱们营帐里有不少人出现腹泻呕吐全身无力的症状!”
南荣枫心情本来就不好,听他这么说更是烦躁得不行,“有病你就去给他们治啊!来找本将做什么?难道本将有药不成?”
“将军,这些症状跟得了鼠疫一模一样,我怀疑鼠疫也蔓延到咱们营帐来了!”
当时,南荣枫能想到利用鼠疫来对付大夏军队就是这位军医帮忙出的主意。
现在南荣枫听完他的话,原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冷沉到了极点,“怎么可能?我们军营里用的水根本不是洛河里的!”
他将死老鼠浸泡在洛河里之后,便命令军中的伙头兵不许去洛河取水,而是用了旁边不远处现挖的井水。
甚至,他还派了三名身手不错的南昭军日夜守着鼠疫的源头,以防被南昭军发现。
对了!几天前那三名守在洛河边的南昭军都被人杀了!
所以,对方不仅将洛河里的死老鼠都清理了,而且还趁他们不备把死老鼠投放到他们平常用的井水当中了?
想到这里,南荣枫脸色大变,对着外头唤了一声,“快!叫流光进来!”
流光是南荣枫收养的义子,不仅武艺高强,而且对他忠心耿耿。
很快一个二十出头的高瘦男人就走了进来,眼神有力,脚步沉稳,一看就是个高手。
南荣枫对他道,“流光,你跟我出去一趟!”
“父亲,这么晚了,咱们去哪儿?”
“渡洛河,去对岸找一个人。”
“对岸是大夏的地盘,那里恐怕会有大夏的士兵巡逻,父亲你想找什么人可以让儿子代劳,您是南昭主帅,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这一趟我必须亲自去,否则他未必会现身。”当年南荣枫把铁柱母子俩送去大夏的时候,还只是一名从五品将军,而他跟铁柱说过,除了他之外,绝对不可以相信任何人。
如果这次出现在洛河对岸的只有流光,铁柱未必会出现。
而他带着流光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
在南昭,流光的身手也排得上名次,只要有他在,哪怕遇上大夏士兵,流光也能替他争取逃跑的时间。
流光立刻道,“既然如此,儿子便寸步不离地守着您!”
入了夜,南荣枫和流光换上夜行衣悄悄跃过洛河。
他们躲在离军营不远,却又隐蔽的灌木丛后头。
南荣枫从怀中掏出一根手指粗细的短笛,轻轻吹响。
短笛的声音完全不似正常的笛子,反而更接近一种虫子的叫声。
在夏末的季节,林子里虫鸣蛙叫依然很响,笛声并不突兀,甚至如果不仔细听,完全没有办法从其中分辨出笛声。
然而,铁柱是南昭人,他从小就对这个笛声特别敏感。
这个时辰,他已经躺在床上准备就寝。
当听出笛声后,他瞥了一眼身侧已经打呼噜的几个士兵,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就在他准备穿鞋的时候,睡在最外侧的士兵迷迷糊糊间嘟囔了一句,“怎么还不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