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下-身提起塑料袋走进了家门，许艾言看着和上次一样，坐在正对着大门的沙发里的人，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放了下来。

“需要聊一聊吗？”想了想，他这么问道。

刚才的事情对这个人的冲击力，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一点。

听到许艾言的声音，李静萱愣了愣，然后才像是猛地惊醒过来一样，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好一会儿，她才哑着嗓子开了口：“……坐下吧。”

然而，在这之后，她就没有了下文。

许艾言略微偏了偏头，有点拿不定自己是不是该在这时候主动说话。

他并不是那种能够轻易共情的人。

生意场上的情况，他可以通过逻辑之类的方式来解决，但在这种以感情为主场的状况，他就有点把握不准那个度了。

他不会说那种自己占据了这个人的儿子的身体，就有义务照顾对方这种毫无意义的屁话，他会顾虑这个人的感情的原因很简单——他只不过是不讨厌对方罢了。

“——恋爱这种事，”就在许艾言以为李静萱打算就这样沉默下去，不开口说话的时候，对方突然出声了，“是建立在两个人相互平等这个前提上的。”

许艾言愣了愣，不太明白李静萱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又或者是跨性别者，”显而易见的，在许艾言那天对她说出那件事之后，李静萱在这些事情上，确实做了一番功课，“这一点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不清楚许艾言和刚才那个杜飞鸣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就她听到的那些话来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不要想着为了爱情而让自己卑微到尘土里，”在开了个头之后，后面的话说着就更顺当了起来，李静萱深深地吸了口气，“——要是你真的那么做了，又拿什么来让别人来喜欢那个卑微的你？”

换了以前，这些话她都是绝对不可能对着这个人说出口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和许艾言相处的时候，她似乎少了很多原先的顾虑。

那种感觉，就好像不管她说出什么样的话来，眼前的人都能很好地明白她的意思一样。

就好像……被包容照顾的那个人，不是对方，而是身为母亲的她一样。

李静萱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种感受，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在这段时间里，确实变了很多。甚至有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怀疑这个和她居住在一起的，究竟是不是原本的那个人。

她不知道造成对方这些变化的契机是什么，她所能做的，不过是去接受眼前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人。

“去喜欢、去爱一个人的前提，”李静萱一瞬不瞬地看着许艾言的双眼，“——是爱你自己。”

她说得很认真，就仿佛要将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刻入这个人的心底一样。

被这份情绪感染，许艾言微微张开了口，却陡地想不出来自己这会儿该说些什么。

这还是他第一次碰上这样的情况。

许艾言不是个情绪化的人，也不容易被被人的情绪所感染，更不会为了这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感受，而想要说点什么。

——这种明明想要表达什么，却无论如何都组织不起预言的感觉，简直就跟打喷嚏的欲-望无比强烈，但它就是差那么一点点，憋在那儿打不出来一样难受。

“没有其他的了吗？”所以许艾言转移了注意力。

李静萱见状，忽然没来由地笑了起来。

就算表现得再成熟，这个人，终究也只是个在一些事情上懵懂茫然的孩子。

“另外，当然还有——”她朝面前的人笑了一下，“——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好了，”好似觉得这些话有些不好意思一般，李静萱站了起来，“难得一个休息天，”她提起被许艾言放在脚边的塑料袋，“我给你做点好吃的吧。”

本来该是十分温馨甚至感动的话语，可许艾言看着走向厨房的人，眼中却抑制不住地浮现出嘲讽的神色来。

——刚才那句话的对象，弄错了人。

在起始位置就出现了错误，得到的结果，自然毫无意义。

先前那说不上来的触动消失得毫无影踪，许艾言轻嗤了一声，放松了身体靠在了沙发上。

“你知道吗？”他问系统，“大多数的人自杀的原因，是‘走投无路’。”

无论是破产，失恋，负债，欺凌，病痛，还是别的什么具体到心情好坏的理由，归结到了最后，无非是这四个字。

系统没有说话，但许艾言知道，对方一定安静地听着自己的话。

“我以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有的家长，直到他们的孩子从楼顶跳下来，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许艾言望着天花板上没有亮起的白炽灯。此时的它就只是一个单纯的装饰品。

并不是那些孩子害怕丢脸，胆小怯懦，担心不被相信，不敢和父母说实话，只不过他们以为——那并不是他们的退路。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