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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落物这种事如果是什么妖法,他离得那么近,多少也应该能看出点倪端。

可他偏偏什么也没看到,只看到酒和鸡腿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女贼看他嘴巴空了,反手把自己还没啃过的那只鸡腿甩到了他嘴里,接着便自顾自吃起自己的那一份,间或还喝上一口酒,颇有些自得其乐,根本没有抢了别人酒肉的愧疚。

珞殷愣了好一阵,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明看她人还在这里,又是怎么偷回酒和肉的?

如果只是偷回来,用得着这么故弄玄虚的藏在半空中召之即来?还有那两道吼声,如果不是刚刚发现被偷了,又怎么会这么巧?

珞殷满腹疑惑,直瞪着对方想求个答案。

女贼却只是微眯着眼啃着鸡腿,就跟方才吃剩菜与馒头那般,一脸仿若品尝到珍馐美味的表情,好似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疑惑。

珞殷有些负气地抬起手,扯着鸡腿骨奋力咬下一块肉,大力嚼着,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在他皱眉时候,感觉到自己脸部明显有些不适应,整个人又不禁一呆。他瞥了一眼陶醉在食物之中的女贼,又瞥了一眼地上的那个盒子,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许久不曾有过发呆以外的表情。今天却因为一个盗贼,气得又是皱眉又是大吼,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摸不着头绪。

可有一件事,他很清楚,就是这么折腾肚子很容易饿。

隐约间,他只觉得这个女贼的动作太过于自然,仿佛是许久未见的朋友突然登门拜访,理所当然的留宿一夜……等珞殷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已经跟女贼并排而坐,一手抓馒头,一手抓鸡腿,沉默地吃完,外加被盗贼逼着喝了口酒。

酒一下肚,鸡腿也恰巧啃完,珞殷不由感叹了一声。

“好久没吃到鸡腿了……真是美味啊……”

“噗——”一旁的盗贼似乎尝试过忍,但是终究又没忍住,喷出口中的酒,而后猛地趴在了被褥上,抓过鸡腿的那只油手整握成拳头,大力地锤着床榻,狂笑不止。

“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珞殷无奈地皱起眉。刚想开口说你一个姑娘家家,就算是个江洋大盗也多少收敛一点,不要这么没羞没臊没形象,可是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又咽了回去。反正说了这人也肯定不会听,搞不好还会牙尖嘴利地回自己一顿,好把自己气得半死。想到这,他干脆伸手,趁人还在大笑,一把抢走她手里的酒壶,仰头就灌,直接把壶里剩下的大半酒都喝了个底朝天。

女贼发现酒没了,笑容僵在脸上,眯起眼睛,盯着珞殷上下打量了好几个来回,直指着他道:“夺人所好,小人行径!”

这次轮到珞殷笑了。开始是浅笑,看着她眉眼间隐隐的怒意,忍不住笑意逐渐加深,最后大笑了起来。

仔细想来,从她出现开始,虽然言辞间无比犀利,却很难在话语间找到半分恶意,哪怕是与芙风楼的人对峙之时,也只是因为他们先用内力吼伤了他,她才出手相救的……这么想来,或许就跟她的模样一般,的确不是个坏人。

他这一笑,女贼却是愣了。

珞殷平常一看,普通至极,甚至还有些呆。可开心的时候,笑意却是转瞬便直达眼底,深深地嵌在眸子深处,让看的人也不由得染上一份快意,看着看着便跟他一起挂上了笑

意。

女贼安静的笑了。

不是开始的似笑非笑,也并非大笑,只是一个无声的、单纯的笑容,就好似她清亮声音一般。

珞殷笑着看她好看的脸,眼前的笑脸却在摇曳的灯火中显得有些模糊,脑袋也隐隐开始发晕。

想来他不过十几岁的年纪,既不嗜酒如命,也不是把酒问剑的江湖人,偶尔被街坊邻居抓去参加酒宴,也是只看不喝,自然是没喝过酒的。而这般赌气似地喝法,开始到是痛快,转眼便让他的双眼迷蒙,脑袋也跟着糊涂起来。

珞殷倒下去前,听到带着笑意的清亮嗓音说:

“我叫睚欣,睚眦必报的睚,欣然自得的欣。”

珞殷胡乱的应了一声,只觉得:“睚眦必报”他是不知道,不过这“欣然自得”显然是做得入骨三分。

“人如……其名……”

珞殷说完,睡得不省人事。

梦里,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只是他往常都睡得极沉,梦里什么也没有。现在却能看见一片六丈六的灰砖围墙,圈起一方广阔的庭院。

院中梨花纷飞,宛如白雪,清凝冷烈。

一个小小的少年站在院中,抿着唇,咬紧牙,小小的手握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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