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果然，他赌对了。肩鬼惨叫一声，身体刹那透明。

她双眼逐渐被夺走神采，脱线般跪倒在地上。点点星光亮起涌入天际，是她的身体在消失。

闻慵欲毁匕首，那匕首却已开始自我焚烧。灰烬扑入闻慵怀中，往事疯魔般钻进他的脑子。

几十年前的那片峡谷中，数百士兵将安尘军和曲安遗民包围，数百支涂毒的箭矢对准他们。一对夫妻跪在他面前，妇人攥着他的衣角求他救她还在城内的孩子。

她不停磕头，地上全是石头沙粒也不管，不一会就磕得头破血流。

“将军……天尘的将军，求您救救我女儿……她才两个月大，我来不及带她走……她中箭了……您帮我救救她好不好？救救我女儿……”

“我投降，我错了……曲安错了，您救救我女儿吧……”

当年的闻慵扶起妇人，承诺一定会救她女儿。

但是他食言了，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出峡谷就被天尘军队围杀。他和他的安尘军无一生还。闻慵将军这辈子从未食言，只这一次例外且永远没法补救。

闻慵双眼变得猩红。他盯着快要消失的肩鬼，用法力强行阻止了匕首自焚。他艰难道：“你是那妇人的女儿？”

肩鬼意识已经混沌，无法回答他。

他的手不自觉颤抖起来，当年那妇人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历历在目。他犹豫了，难道要让他杀掉最后一个曲安遗民吗？

他做不到……

正是他犹豫之时，树林中突然阴风翻滚，几乎一瞬间一股强大到他无法抵抗的力量扼

住他脖子。

这股力量让他觉得灭顶。无论人界为将还是飞升为神，这是第一次闻慵感受到灭顶般的窒息。

“我养大的鬼你说废就废么？”

手腕被扭成怪异的弧度，闻慵手一松，匕首被突来者夺走重新插入肩鬼肩头。

匕首离手，闻慵神智清明了几分。他掌心化力直击扼颈之手。十成十的一掌，堪堪让那只手松开。

他道：“鬼王步幽。”

接他一掌后毫发无损的除了帝君便是步幽了。也正因步幽之强大，天帝才会命众神远离步幽。

步幽扬唇轻笑，现出真身。他身着云纹黑袍，眉目俊朗，眉宇间从容不迫，深眸中目光狠厉灼目。

待闻慵看清他真身时他已至肩鬼面前。

匕首回身后肩鬼渐渐还魂。

步幽皮肉不笑地道句：“净给我丢脸”随即摁住她天灵盖助她恢复。

肩鬼很快重塑鬼身。她抚上匕首，呆愣地看向闻慵。匕首插入肩头时，她看见了当年闻慵葬死婴的画面。

“将……军。”

闻慵猜她已知晓，摇头示意她不必再提。

步幽却狠狠地拍她脑门，“还有力气说话，闭嘴。”

“嘭！”

肩鬼刚刚重塑鬼身虚弱得很，被他这么一拍直往后栽倒在地。

她抱好险些滚离脖子的头，唯唯诺诺地点头，“哦……哦。”

闻慵看得嘴角直抽，不由得觉得同样是老大，除了不放假帝君对他真是厚道。

“看来是你留了肩鬼一口气。”步幽似笑非笑地看他。

瞒不住的没必要瞒，闻慵点头。步幽如纸般白的脸笑得扭曲，声音宛若来自地狱。

“不巧，肩鬼的最后一口气被我碰匕首时碰掉了。”

闻慵猛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躺在地上呆呆抱着头的肩鬼。“她……”

她本该有机会活下来的。

将军在看自己。肩鬼连忙稳住脑袋，窘迫地坐起来又喊他：“将军。”

闻慵的表情十分难看，想到她被人从坟里挖出来，被从死胎养成厉鬼，他感觉心脏快被石头压碎。

步幽看他一副怜悯心疼地神情，相当满意。他问：“你们这些神仙对所有人都是这副悲悯模样吗？”

“为什么？”闻慵迎上他挑衅的目光，反问：“为什么让她来烧曲安城？”

“这要问你天尘的百姓啊，为什么要对曲安赶尽杀绝。”

“你和曲安有关系？”

“关系？如果我想灭掉曲安算的话，那就有吧。”

步幽说着朝远处的曲安城看去，深眸中情绪复杂。

闻慵正摸上无因剑时，一棵树后忽然爬出团红彤彤的东西。

竟是红鬼。它边爬边喊：“不对不对。”

“老大您今天好奇怪。明明是因为您和肩鬼吵架，说漏肩鬼爹娘被天尘人杀死的事，肩鬼才跑来烧城的。您也没有说过要灭曲安啊。您今天真的很奇怪，突然就扮成绿鬼来人间。”

它噼里啪啦一通，说得步幽脸一沉。

方才乖巧的绿鬼是步幽啊。闻慵正惊讶，想起寒栖仙君顿时瞪眼抽出无因剑。红鬼和他都在这儿，那仙君岂不是……

“寒栖仙君呢？”他质问间拔剑直攻向步幽。

步幽听到“寒栖仙君”四字忽然没了任何动静。无因剑直刺入他心口。

“老大！”

红鬼惊得变形，一溜烟蹿到步幽身旁。肩鬼也

刹那间移近。

鬼无血可流。步幽盯着光洁的无因剑，手指夹剑将剑抽出。被剑刺穿的地方泛着层蓝黑的光。

闻慵没想到能那么轻易伤到步幽，本已收剑看步幽出神心念一动，何不乘机了结他？

“将军。”

他方抬剑，肩鬼立刻张手挡在步幽身前。

闻慵动作一滞，他对肩鬼自然是出不了手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