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门巷里?”祁然微微直起了身子,内心不知怎的有些紧张。
段仝把衣服拉好,走了过来,盯着祁然的脸仔细打量几秒,然后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恩,手感熟悉。
被捏着脸颊肉的祁然眼睛里都泛着光,感觉笑声要破口而出。
段仝说:“在学校墙角。”
看着瞬间失去笑意的祁然,段仝不禁被逗笑了,他勾着嘴角放肆笑了一会儿,然后在表情僵硬的祁然的鼻尖上一弹:“好久不见啊小鬼。”
因为太过高兴,甚至高兴过头了,祁然提议翘掉一节晚自习去帆影吃饭。
然而好学生段仝当然是不同意逃课的,他义正严辞地说:“滚去读书。”
坐在饭馆的位子上,祁然在菜单上指点江山,兴头很浓,导致什么都想吃。段仝在一边撑着下巴喝水,表情十分生无可恋。
一通瞎啥啥乱点后,祁然笑嘻嘻地在桌子上用手指画着圈却又什么都不说,俗称傻乐。像是想起什么,他才正色:“哥你搬到哪去了,我这么些年都没见着你一次。”
“就在学校附近。”段仝皱皱眉示意祁然抬爪,抽出张纸巾把桌子擦上一遍,“哦,前几年去北方了。“
擦过桌子的纸巾没地方扔,段仝四下看了看,找不到垃圾桶。祁然自然而然地把纸巾接了过来,放在自己这边。
“去读书?”他问。
段仝检查了下应该是干净了,才停下:“那边一所大学请我爸去做研究。”
祁然哦了一声:“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我都…急死了。”
都吓哭了。
记得那天在南门巷里,几十米远都能听见祁然撕心裂肺的哭声,硬是扒着段家的破木门不肯撒手,最后嗓子都哭哑了还在模糊不清哽咽着喊:“仝仝哥哥不见了!怎么办啊!仝仝哥哥怎么办!”
直到老妈被吵得不行,抄着棍子从对门走出来,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手起刀落,在祁然稚嫩的屁股上抽了两棍。
“吵你个心肝肺!你要不是我亲儿子我现在就拿你去做猪油渣!”
闹剧才得以收场,祁然只能在门口偷偷抹着眼泪,连气儿都不敢出,动一下还屁股疼。
结果长这么大了,当初在墙边摆摊的早餐铺老奶奶,现在看到祁然还是要笑话他:“你仝仝哥哥找着没啊?”
耻辱。
真是耻辱!
祁然抬眼看向段仝:“说话呀。”
“我留纸条给你了,没看见?”段仝十分平静。
平静到,让祁然瞬间有些窒息。
纸条…?
…有吗?
看着祁然瞬息万变的表情,段仝轻轻笑了一声:“在卡牌盒里。”
祁然回过神来,他很确定自己没有打开过卡牌盒,如果幸运的话应该还能在储物间里翻到:“写了什么?”
可惜段仝死活不说,特别装神弄鬼地晃晃手指:“自己去看。”
祁然:“找不到了。”
“那就算了,反正都回来了。”
祁然:“…”个不领情的。
不过后面那句确实听着舒服,是啊,反正都回来了。
下回早餐铺的奶奶再调侃他,他也能神气地回一句:“啊,找着了。”
找着了,那么大个呢!
段仝吃东西挺挑的,一条糖醋鱼都没动过一筷子,理由是嫌有刺麻烦。铁板牛肉也不吃,理由是太油了?甚至连炒白菜也不吃,理由是没什么味道。
“长这么大不容易啊…”祁然拿着筷子在糖醋鱼上戳着,希望渺茫地去挑出所有刺。
结果到最后挑了半条鱼的刺,段仝还真的只吃了半条,一顿饭下来吃得祁然心力憔悴。
付完帐离开,两人在小店里买了两瓶汽水,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跟小时候一样碰杯,立刻仰起头灌进喉咙里。
祁然喝水特别夸张,一只手把着瓶口一只手怼着瓶底往上压,三秒钟就能喝完一瓶,堪称行走江湖的绝技。
把已经精光但瘪得没型的塑料瓶子往段仝面前一递,十分自豪地说:“哈!快吧!”
段仝还在小口喝着,他一直对祁然这种炫技式的喝水方式没什么办法,只觉得有一天汽水能从他喉咙里进去鼻子里出来,给这小子一个教训。
“牛逼。”他的夸奖没什么灵魂,但祁然不在意,只关注字面意思。
笑呵呵在一边走着的祁然突然转头,盯着还在喝汽水的段仝看,被盯的发射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祁然抬手用食指在段仝苹果肌上面的那颗小痣上戳了一下:“我记得你以前这里没有痣。”
“在外地读书的时候被人拿铅笔戳了一下,后来就多了颗痣。”段仝摇摇头把祁然的手晃开了。
“我靠。”祁然说,“还能这样呢。”
段仝看了他一眼。
“挺好看的。”祁然笑了起来。
一路晃晃悠悠遛到学校墙边,祁然扎了一个马步,伸出两手交叠一托:“上。”
段仝莫名其妙地看他,然后自己扒着墙沿爬了上去,回头冲还在原地扎马步的祁然说:“快点。”
不过刺客就是刺客,轻功了得,没花几秒就翻了过去,落地时脚步轻盈动作平稳,能得十分。
站稳了以后祁然拍了拍手,得意地冲段仝眨了下左眼。
“滚去自习。”段仝依旧那么不给面子。
分道扬镳前,祁然挂在段仝身上赖了一会儿:“啊啊啊啊啊仝仝哥哥回来了!”
然后在被段仝往头上拍了一巴掌后才松了手,撒丫子往对面楼跑。
运气还不错,偷溜进班里居然没被发现,祁然在位子上坐下,拿出手机开始打游戏。马汀看他连打游戏都笑得花枝招展,八卦之魂无法忍耐:“然哥,有情况?”
“啊。”祁然只顾着边打游戏边瞎乐。
马汀看了一眼游戏界面,祁然的角色正在瞎他妈乱放大招,看起来十分炫酷有型,实际上白痴得一匹。
简直能想象到结束后队友会怎么骂:“卧槽,遇上了个大招老打空的傻叉队友!”
他不太忍心,把目光移开了:“什么事这么高兴,说出来我们一起乐一下。”
祁然还是笑,完全不在乎放空的大招和狂掉的血条以及频道里队友的怒骂:“我找着我哥了。”
马汀:“?”
“失散多年的那种你懂吗?”他自顾自说。
接着突然把蓄好的大招转了个方向,极其风骚地冲毫无防备的敌方扔了出去,对面的血条刷刷狂掉,场面十分血腥,几乎一招定胜负,连队友都还没来得及反应。
祁然手快,在队内频道里利索地发了条:“奶我。”
太骚了。
马汀看愣了。
半晌,他才恍惚回来:“亲哥?你哪来的亲哥,你爸妈有你一个就快萎了。”
快要拿下这局,祁然又没什么兴趣打了,抽空瞥了马汀一眼:“也就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马汀摸着脑袋嘿嘿笑了一下:“谁让我俩这么铁呢。”
“算半个亲哥,比你跟我还铁,比铁还铁。”祁然勾着嘴角哼笑了一下。
闻言,安静了几秒。马汀突然一拍桌子,惹来祁然看**的眼神。
他一分受气小媳妇九分欠打臭傻|逼地说:“我不是你的最爱了,我真的吃醋了。”
“别瞎说。”这么一闹逗得祁然笑出声,抽出手在马汀的卷毛脑袋上抓了一把,“你从来不是。”
然后两个人又日常扭在一起。
好不容易挨完晚自习,祁然想去对面楼找段仝,脚还没迈出门就被叫住了。
最后祁然同学整了整衣冠,出现在班主任办公室。
涛哥一脸语重心长,开头就是请祁然先坐下,祁然预感不对。
“马上就期末考了,期末考完就是高二升学分班,你应该知道吧?”涛哥语气缓慢,目前为止还十分和蔼。
祁然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那就好,那老师想问问你,你有想好选文还是选理了吗?”还没等祁然回答,涛哥像是害怕他说错话似的,赶紧又接上,“其实文科不错的,虽然你两科的成绩都不太理想,但你在文科上的优势比理科要高一点啊。”
祁然张了张嘴,最后只啊了一声。
“老师只是提个醒,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期末考完就要填选科志愿了。”涛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是吩咐了什么重任一样叹了口气。
从办公室走出来后,祁然还真的陷入了思考。之前虽然也知道这件事,但他确实没想过要选文还是选理,其实对他都是一样。涛哥的话讲得比较委婉——不太理想,但实际上谁都知道祁然的成绩单就是一坨狗屎。
现在真的要分班了,他抓了抓头发。
下课后人流大,祁然逆行在人群里,往楼上两阶两阶地跨步走着。
“同学,你们班段仝在吗?”他在八班门口探了半个脑袋往八班教室里瞥着。
瞄了一圈,好像没看到。
“好像已经走了。”
祁然又扫视了一遍,确定真的不在才哦了一声。
刚想转身走,可惜该在的不在,不该在的偏偏冒出来。
小胖的声音真是什么时候听都很刺耳:“哟!这不是那个早上被罚站的吗?”
祁然闭着眼吸了口气,转身假笑着看他:“哟!这不是那个被我按地上摩擦的吗?”
被提到屈辱史的小胖生气了,但后果对于祁然来说一点都不严重。他把嘴角咧得更大了点,看起来欠削又挑衅,说:“你这样的我一拳十个,全都拿去做猪油渣。”
看着小胖气歪了的脸他十分开心,但并不足以使他恋战。
酷完以后径直转身离开,心情还算愉悦。
心想:猪油渣的仇总算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