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台子这下又出名了,长甸河桥合拢竣工,连番报道之下,甚至惊动了中枢。
听起来很玄幻,但处在这个时代,很多后来人们理解不了的事却在频繁发生。
中枢的某位首长更是亲笔手书——长甸河人民大桥!
李家台子全体村民集资办的集体企业,创造了财富,然后建起来服务于人民群众的桥,自然当得起“人民”这两个字。
当然这是后话,李天明还不知道长甸河上新建起来的桥,这么快就镀上了一层金身。
此刻他正忙着收拾东西,准备下坟地祭祖。
天刚蒙蒙亮,李天明兄弟两个便带上了鞭炮、纸钱,去了村口集合,李学军等人都已经到了。
他们爷几个昨天住在了李学工家。
“大伯!三叔!四叔!”
没有外人在,李天明也用不着给李学成留面子。
李学军见状并没说什么,他现在也不在奢求大家族那表面的团结了,见人都到齐,招呼了一声出发。
离得老坟近些,已经能听到鞭炮声了。
年前,李学工特意来了一趟,把坟地里的杂草清理干净,踩着被冻瓷实的积雪,众人先到了老祖坟跟前。
“三爷,您怎么也来了?天这么冷,我们这些晚辈来就行了!”
李学军连忙上前,搀扶着三老太爷的胳膊。
三老太爷今天特意换上了一身新衣服,看上去更显精神。
“用不着,我还没老到走不动道呢,家里喜事这么多,我不得和祖宗念叨念叨!”
说着看向了李天明这个李家最有出息的重孙辈。
李家台子能有今天,全都要多亏了这小子。
“看看人都到齐了吗?”
此刻坟地里人头攒动,新年祭祖的大日子,李家的男丁,只要过了12岁的,悉数到场,这也是多年的老规矩了。
各支的长辈查点了一下人数,除了已经从李家台子搬出去的,基本上都到齐了。
“开始吧!”
三老太爷一声令下,众人立刻忙活了起来。
李学军身为长门如今辈分最大,年纪最长的,第一个上前敬香。
这年头想要买供香可不容易,就连纸钱也早就不让卖了,说是封建迷信,属于四旧,各家都是买了纸回家以后,自己剪成纸钱的模样。
敬过香,焚化纸钱。
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祖先保佑。
心愿达成的,那是祖先的荫庇之功,没能如愿的,来年就多烧些纸钱,总之,必须要让祖宗满意为好。
运动刚兴起的那两年,县里还会派人下来视察,遇到有祭祖烧纸钱的,全都抓去送学习班。
唯独李家台子,虽然也有人下来,但都是远远地看着,没有哪个敢来李家的祖坟捣乱。
祭拜完老祖,各门开始分头行动。
李天明带着天亮挨个坟头给祖先烧了纸,最后到了张翠娟的坟前。
今年清明的时候刚添过坟。
当时,李天明还想着,等到运动过去以后,找个阴阳先生,重新下葬。
张翠娟过世的时候,家里的日子过得难,再加上李学成舍不得花钱,只给打了一口薄棺,埋在地下好几年了,也不知道那口棺材是不是已经烂了。
点燃纸钱,等火渐渐烧起来以后,李天明朝里面扔过去一股香。
“哥!”
天亮见状一惊,诧异地看着李天明。
他们这边的规矩是,只有夫妻两个都不在了以后,才能享用子孙供奉的香火。
张翠娟虽然不在了,可李学成还活得好好的。
李天明没说话,撅了一根树杈,扒拉着还没燃烬的纸钱。
那个爹,有和没有都一个样。
原先他还顾忌着脸面,可随着李学成和乔凤云三番两次地上门来闹,就连面子上的那点儿事,也早就消耗殆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