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程远来了驿馆接路知晚。
谢琮和路仲亭陪着他们一道,去了墓地。
这是一片新坟。
原来的墓地已经满了。
“决战后谭将军带人重新在附近选了这块地,霍将军,先锋营殉国的将士,还有决战中殉国的儿郎,都葬在这里。”程远朝路知晚道。
路知晚坐在木轮椅上,看着满目的新坟,不由有些恍惚。过去的数年间,他曾无数次面对过这样的场面,可今日依旧无法平静。
他如何能平静得了?
这里葬着的人,有的于他而言如父如兄,有的同他几经生死。如今他还活着,但他的同袍们却安魂于此。
“当初谭将军提议将你的衣冠葬在这里,但殿下和你二哥不同意。”程远吸了吸鼻子,朝路知晚道:“我知道你还活着,但我也摸不准你的心思,所以我就偷偷把你从前用过的一柄长枪,埋在了先锋营儿郎的墓边。”
路知晚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滚落。
“希望你别怪我自作主张。”程远又道。
路知晚摇了摇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以手背掩住了双目。
这日,众人在镇北军殉国将士的碑前祭奠完,谢琮又将路知晚推到霍广平的墓前单独待了许久。
太子殿下立在不远处看着路知晚的背影,心道他的阿晚哪怕离开了北境,心里也有一块地方,和镇北军儿郎一起埋在了这里。
人这一生,难免会受伤流血。
有的伤口好生养着,日子久了就好了……
但有的伤口,
终其一生都无法彻底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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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回到驿馆时,收到了海东青带回来的信,是国师写的。
谢琮将信拿给路知晚看,上头只写了两个字:
识得。
“识得,这是什么意思?”路知晚不解。
“上回问他认不认识你师父,这应该是他的答案。”谢琮说。
上一封信寄出去太久,路知晚都快忘了这件事,没想到在他们启程前,竟收到了国师的回信。他昨日问过无暝要不要一道回京,无暝拒绝了,但今日收到这封信,他觉得或许可以再问一次。
无暝看了一眼那封只有两个字的回信,并未言语,又把信还给了路知晚。
“师父,你曾说过我有位师叔擅长观星占卜之术,我这位师叔不会就是国师吧?”路知晚问无暝。
“看字迹应该是,没想到他竟做了你们的国师。”无暝神情并没有什么波动,而是朝路知晚道:“你既有此一问,当时怎么不直接问我,还多此一举给他写了封信?”
路知晚讪讪挠了挠头,他当时是怕无暝不愿说,才没敢追问。
“师父,你不介意我擅做主张吧?”
“哎。”无暝叹了口气:“你这信一写,他便知道我还活着,当真麻烦。”
“难道师叔不知道您还活着?”
“那你就得问他了,我避世那么久,怎么会晓得旁人当我是生是死?”
路知晚一想也是。
这俩师兄弟也不知多久没联系了,只怕此前对彼此生死都不知晓。
他正想该怎么劝无暝一道回京城,没想到对方却先一步开口道:“闲着无事,同你一道去京城看看吧,顺便瞧瞧那小子的出息。”
“当真?”路知晚惊喜不已。
“不过为师可不骑马,路那么远非磨得屁股起泡不可。”
路知晚苦笑。
他现在也不能骑马,正好和师父一起坐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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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午后,众人便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