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和京城,一来一回之间不过几个月的光景,路知晚的心境却与从前大不相同。这一次,他不必再记挂边关的战事,也可以暂时卸下武将的包袱,全心奔赴故土。
但心里装了太多东西,反倒令他没了从前那般似箭的归心。
回程时,谢琮特意安排经过了连州。因为此番他们不必再隐瞒身份,所以连州衙门的人得到消息,便早早出了城迎接。可惜谢琮和路知晚因为此前之事,对整个连州衙门都没什么好感。
意外的是,城守营的人也来了。
连州城守袁承礼一身武服立在城门外,身后城守营的儿郎分列两队,看上去十分郑重。
“袁城守,许久不见。”谢琮挑开车帘朝袁承礼道。
“参见殿下。”袁承礼朝谢琮行了礼,又道:“末将率城守营在此迎候殿下和路将军凯旋。”
北境打了胜仗,路知晚和谢琮功不可没。所以今日城守营迎候他们的阵仗,用心十足。
“袁城守,久违了。”路知晚从马车里探出脑袋朝他打了个招呼。
“吴……”袁承礼大惊,心道这不是吴辞仁吗?
袁承礼是个聪明人,他虽然有很多想不通的事情,却很快调整好了表情,并未追问什么,也没有拆穿路知晚的身份。
当日,谢琮打发了连州衙门的人,也婉拒了袁承礼要设宴接风的提议,只将袁承礼邀去驿馆叙了个旧。
他这一次安排路过连州,并没有其他的目的,只是临行前想起了来时路知晚在码头说过的话。
彼时路知晚立在码头上说,若是能一起回来,可以在这里坐船回去。京城虽没有港口,但是他们可以坐船先到沽州,再由沽州转乘马车回京城。
“没想到你还记得。”路知晚当时只是随口一说。
“你说过的话,我没有不记得的。”谢琮道。
当时他顾忌着自已的死劫,不确定自已还能不能陪着路知晚回来。没想到上天待他们不薄,虽然让他们失去了很多东西,好在两人都还活着。
在连州逗留了一日,他们便坐上了南下的船。
“我师父这两日一直嫌马车里憋屈,换了船以后总算是满意了。”路知晚倚在谢琮身上,透过船舱的窗户看着渐渐远去的北方,“这么看起来,船走得并不快。”
“水流和缓,所以感觉船走得慢。”谢琮从身后抱着路知晚,将下巴抵在对方肩上。
“你抱得太紧了,要不你给我找张椅子吧。”路知晚说。
“为什么要坐椅子上?椅子多硌人?”谢琮耍赖似的把人抱得更紧:“路将军,你是不是有点太腼腆了?这就不好意思了。”
“谁不好意思了?我就是嫌热。”路知晚道。
“也是,你都想过要陪我殉情了,这么抱一下确实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谁要陪你殉情了?你别瞎说!”
“唔。”谢琮抱着他转了个身,牵过他一只手按在自已心口:“我身体里可还流着你的血呢,怎么这么快就想不承认了?”
路知晚耳尖有些红,却还在嘴硬:“药力过不了多久就会散,顶多半年就散没了。”
“喝进肚子里的药会散,若是流到心脏里的呢?”谢琮凝视着路知晚,“阿晚,如今你我血脉交融,早就不分彼此了。无论在北境还是回到京城,无论未来咱们会面对什么,你都不能再抛下我不管。”
路知晚抿着唇不说话,一颗心却跳得极快。
他想,这船要是更慢一点就好了。
这样他们就不必着急去面对京城的一切,可以短暂的在这一小方天地间相守。
“阿晚,在想什么?”谢琮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问。
“在想……咱们离北境越来越远了。”路知晚蹭了蹭他的鼻尖,问:“你呢?”
“我在朝大海许愿,国师说过我许愿很灵的。”
“你许了什么愿?说给我听听。”路知晚道。
“你猜。”谢琮并未回答,而是略一倾身,在路知晚唇上啄了一下。随即,路小将军便毫不服输地主动出击,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太子殿下轻笑,无奈又纵容。
他的阿晚至今都没学会亲他,只爱咬人。
夜色静谧。
但海潮收到了谢琮方才许下的愿望:
惟愿来日山河固,将军策马纵长风。